
简介:雷茗,1985年开始写诗,作品散见于《当代·诗歌》《诗刊》《星星·散文诗》等报刊。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,齐齐哈尔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。
雷茗诗五首
清欢
品茗可得片刻清欢;
茹素亦然。其实,品茗茹素
不过寻常之事。难得的是
寻常中的不寻常:
一种心境,一种让人
一瞬间就达致纯粹的心境。
此番心境,恰似微风徐来——
而且,来得恰到好处……
同题诗
人家抱团取暖,俺们抱团取诗。
诗,亦曰虱,语言的寄生虫。
要悦纳吸血的寄生虫,要规避
抽冷子诈尸的僵尸。诗非尸。
贴身的寄生诗,她令人发痒
但不乏氧;而僵诗:令人发抖!
寄生虫必须出境:在瑞典出镜。
诗歌植物学家必须斗僵诗。
指桑克的桑,但不骂槐;
含伊沙的沙,但不射影。
可以看电影,可以玩单反摄影。
九重门,十扇窗,有风有景。
被风所治愈的
治愈。直白地说,就是驱除——
驱除一位不受欢迎的访客。
简单粗暴!
极致是一种追求,但疾至
却是彻头彻尾的灾殃:他来了!
冲着你的硬骨头、你负反馈的
神经元,破坏所有他能破坏的。
哦!伤口,哦!疼,哦——
“身体被掏空”……
你急需额外的行动。一次解决。
荡涤。结痂。吹拂的力量。
“滚! 叻涩!”——但、但是
未来偏离了你的预期……吹拂:
风的慢动作。慢。恰似抽丝。
为了弃疾就不宜气急。剥茧
貌似剥削;气急容易败坏。
轻轻地,掠过鬓毛,
以“大块噫气”为方法,风
动手开始拆卸,或者说,肢解。
来吧,霍去病将军的搬运工!
驱除相当于一场大扫除。
一块一块地搬。搬走尾巴。搬走
面积一点点缩小的阴影。
散文诗
吟游诗人简史
四胡永远不会喑哑。少郎与岱夫的刀锋业已锈蚀。
只有语言,没有文字——这是达斡尔人一处暗疾般的内伤。DNA检测仍在艰难地证实关于契丹后裔的传说,但所有的往事都在乌钦艺人苍老的嗓音里一代代地涌现。
他用琴弓去丈量被草叶划破的足尖,他用母语去念叨那些熟稔如亲人的地名——把这些地名连在一起,大地便立刻勾勒出他行吟的路线图!齐齐哈尔:意为天然牧场;富拉尔基:意为红色江岸。被齐齐哈尔抱入怀中的富拉尔基像一块牧场上的红玛瑙。梅里斯:有冰的地方;昂昂溪:有猎物的地方。有了冰就会有猎物吗?他回答:对。海拉尔:野韭菜;讷河:秋水。大雅春风容纳了另外的季节,他在剪春韭的雨夜赴一场秋水之约——秋水不染尘与土!
让他的乌钦继续繁衍。让草原上的亡魂每一步都踩中被狼啃剩的韵脚。他唱到谁,谁就骑上三百年前的战马撞碎手机屏。
他诞生于那些被涂改的战役间隙,而死亡早已蹲守在天空界面的右下角,等他交出喉咙里最后一捧带冰碴的嫩江。
勒勒车
当黄金分割率在草原上显形,它便达成了桦木轮毂与铁箍的契约。这直径一米六的圆,是甘珠尔庙门楣的数学镜像,是雅克萨战役中抵御枪弹的木牛流马。
它拒绝进化论:一个个世纪过去了,桦树依然用年轮的弹性对抗着时间,铁匠依然把火种锻打成永不生锈的通衢。鄂温克人用貂皮换它,蒙古人用盐块赎它,车轮吃进冻土时,连大清王朝的驿马都妒忌这笨拙的完满。
载过萨满的铜铃、戍卒的骨灰、抖音主播的三脚架。当牛铃摇醒晨雾,你以为它在运输那涉江取水的“喂得罗”?不,它在运送整整一片草原对万川归海的乡愁——向着黎明,向着阳光,一道道辙痕正用勒勒车的语法镌刻着北疆贮存地的祈使句。